记者走进强制隔离戒毒所:他们的新生从这里开始
建立服药督导制度
定期体检
为戒毒人员举办生日聚餐
社会帮教活动(黄铁良、尹笑声表演相声)
侯耀华与戒毒人员一起包饺子
强制戒毒人员练习太极拳
天津北方网讯: 今天是第28个国际禁毒日。截至2014年年底,全国累计登记吸毒人员295.5万人,估计实际人数超过1400万人。2014年,全国共查获吸毒人员88.7万人次,强制隔离戒毒26.4万人,同比分别上升30.2%、12.4%。
随着吸毒人员逐年增多,戒毒难度持续加大,戒毒工作任重道远。日前,记者走进本市司法行政强制隔离戒毒所,探访了这些偏离人生正常轨道、被毒品侵害的特殊人群,他们渴望在这里“涅槃”,开始新的生活。
戒毒故事
“一日吸毒,十年戒毒,终身想毒”。对于每一个吸毒者而言,戒毒都似一场与魔鬼拉锯的救赎。所幸,戒毒路上,充满爱的温暖。这温暖,来自亲人、社会和人民警察。
故事1
赌博期间沾毒的公司合伙人:
53岁的大高,是天津市港南强制隔离戒毒所里年龄最大的戒毒人员。他身高一米八,头发少,几近光头,说话偶有口吃,牙齿都快掉光了。“牙就是吸毒吸掉的,吃饭都是个事儿。你说,连吃饭都费劲,人活着还有嘛劲。”大高快言快语,看不出和旁人有什么区别。但再仔细看,精神头儿明显不好,脸上略带浮肿。
大高是塘沽一家公司的合伙人。“我家里人都混得不错,我也不差,在公司是大股东,每年不少挣,大几十万元。”虽然看上去精神头儿不足,但一谈起公司,大高马上来了劲头儿。“前些年钱不好挣,可我一年还挣这个数。”说着,大高给记者翻着手背演示,大约是五十万元。
“我高中毕业,上得学少。可是爱好多,喜欢画画。要说为什么吸上毒?唉,这事儿不能提,一提就难受。”说起吸毒这段,泪水开始在大高眼眶里打转。“人有钱了,有时不是件好事儿。我指的是人要是没有崇高追求,又有钱,再遇上几个乱七八糟的朋友,百分之八十好不了,我就是个例子。生意做得不错了,闲下来干嘛呢?玩牌呗。说句老实话,偶尔玩玩牌也没啥,别玩大的,甚至不带钱的,谁输谁请喝酒。可我们不一样,我们玩得不小,而且一玩一通宵。玩到最后盯不住啊,不是困,是兴奋的煎熬,眼睛都闭不上,手里的牌还不想撂下。这怎么办?一哥儿们说,来点这个。我当时一听就知道不是好东西,肯定是毒品之类的。但脑子里没概念,想着来点就来点吧。”就这样,一次、两次、三次,大高越吸越多,最终身心深陷其中无法自拔。
后来,大高的生意做不下去了,身体也垮了。最明显的是以前搬一箱酒很轻松,现在上两层楼就全身发软。大高以前还时常踢球,作为前锋的他“没俩后卫看不住”。吸毒以后大高再也没去足球场,他说:“去了也上不了场,以前不懂,现在深刻地体会到,毒品一沾上,人生就完了,这太可怕了!”
“其实每个吸毒者都想戒毒,谁想像老鼠一样活着?可是心瘾难戒。”大高感慨道,是家人的永不言弃,他才树立了彻底戒毒的信心。
港南强制戒毒所郑国栋副所长也表示,成功戒毒更多的是需要亲人、朋友乃至社会的关心,大家不能戴着有色眼镜去看他们。
“这里的警察都倍儿好,都在帮我。每天早上有队伍操、康复操,有时打打乒乓球,每天至少3个小时的训练。”大高很感谢一直照顾他的民警,“他们非常辛苦,一直默默付出,都不能和家人过一个完整假期,但从未抱怨。我岁数最大、身体差,他们就让我少干活、多休息。生病时,从吃饭到领我就医,可以说是无微不至。有一次我心脏病犯得厉害,队长一宿没有睡觉,生怕我出点嘛事儿。队医一天来好多趟,做检查、送药、输液,别提让我多感动了。”
“这次我一定要戒掉,真的,都这个岁数了,为了亲人,为了照顾我的戒毒警察,为了好好活着,我也要戒掉。”
故事2
吸毒解忧的离婚女子:
“只要你有毅力,内心坚强,毒瘾就能戒”
在天津市女子强制隔离戒毒所,每个戒毒人员背后都有一段充满血泪的故事,小张就是其中之一。
小张的前夫吸毒,吸完后脾气变得特别暴躁,夫妻俩经常吵架。无奈,二人离了婚。离婚后的小张意志消沉,期间一个朋友带她尝试了冰毒。“第一次玩完(吸毒)之后觉得特别疲劳,和朋友不吃不睡玩了几天几夜的斗地主,心跳得特别快,随时都有一种想昏过去的感觉,没想到一次就上瘾了。”
从那之后,吸毒成了小张每天都无法摆脱的恶魔,如果不吸,她就会头疼胃疼,连最爱的妈妈也开始不信任,而且常常会出现幻觉,听到莫名其妙的恐怖声音。
为了摆脱毒品,小张想过很多办法,试过针灸,吃过中药,去外地旅游半年以远离吸毒圈子。可回来后朋友一个电话又继续吸,觉得生活毫无希望的小张选择了吃安眠药自杀。
当被抢救过来的小张睁开眼睛时,看到妈妈抱着自己,旁边站着欲哭无泪的父亲。父亲说:“你妈妈说了,如果你救不活的话,她也不活了!”当时小张就哭了,也是在那一刻,她坚定地对妈妈说:“我一定想尽一切办法戒毒!”于是,在家人的鼓励下,小张来到了女子戒毒所。
女子戒毒所教育科科长刘艳说,小张刚到所里时,失去自由的感觉和严格半军事化管理的生活使小张感到不知所措,每天精神恍惚,对生活丧失了信心和勇气,情绪低落到极点,自我封闭,不愿与人交流。民警发现异常后不厌其烦地找小张谈心,安抚情绪,耐心询问她的想法。但小张依旧沉默不语,只表示自己一切都挺好的。民警们没有放弃,而是从生活上更加关心小张。慢慢地,小张敞开了紧闭的心扉:自己从小娇生惯养,自理能力很差,连衣服都不会洗;社会上的懒散习气让她根本受不了约束;知道戒毒很难,心理没底儿。
找到了问题的根源,民警们开始对症下药。首先手把手教小张整理内务、洗衣、叠被,然后跟她讲本所学员成功戒毒的例子,鼓励她树立信心,彻底脱毒。潜移默化的日常教育,不仅教会了小张如何与人相处,过好集体生活,更使小张认识到毒品的危害、吸毒的弊端,精神上得到了一次洗礼,也正视了自己的不足。每个探视日,父母都前来探望、送上鼓励。亲情的感召和警官的努力,使小张很快按强戒所的规章制度要求自己,同时学会了时时查找自身的缺点,虚心接受别人提出的意见和建议,并且学会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,生活自理能力明显增强,走上了正确的戒毒道路。
通过两年努力,现在的小张已经戒除毒瘾回归社会,并在家人的帮助下做起了生意。每逢取得一点点进步,她都会向曾经帮助过她的民警汇报。用她自己的话说:“我就像队长的孩子,有进步要向家长汇报。”她也常常告诫自己,多赚点钱,好好孝敬始终对自己不离不弃的双亲。
作为曾经的“瘾君子”,做生意之余,小张还到社区康复中心当了一名戒毒志愿者,用自己的亲身经历讲解毒品的危害,阐释“只要你有毅力,内心坚强,毒瘾就能戒!”
故事3
酒后染毒毒龄3年的医生:
“戒掉毒品,给妻子和孩子一个交代”
随着沉重的“报告”声落下,戴着黑边儿眼镜、身材敦实、长相憨厚的王华(化名)坐在了记者对面。只有29岁的他已有3年的“毒龄”,刚到戒毒所两个月。
来天津市青泊洼强制隔离戒毒所前,王华是一名大夫,孩子刚刚出生。谈起毁了他饭碗的毒品,王华悔恨不已,“下班后总和朋友一起喝酒,喝多了,朋友就让我去宾馆‘玩一下’。开始时迷迷糊糊,后来才知道是毒品。其实我身为大夫,知道毒品的危害,可是侥幸心理作祟,以为偶尔玩一下没事儿。实际上没事儿是假的,吸了几次后,身上像被绑了铅块一样沉重,心里发慌,骨头里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,又痒又难受,抓又抓不到,敲也敲不到,感觉生不如死。”
吸毒使原本生活不错的王华很快债台高筑。一次500元,一天两次,就像一个无底洞,永远也填不满。想到自己进入戒毒所,父母、妻子还要为自己还债,王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说起家中情况,王华哭得更像个孩子。“要不是戒毒所的队长和警察做我媳妇的工作,媳妇非得和我离婚。上次媳妇带着孩子来探视,我都不敢直视她和孩子,不学好,毁了自己的人生不说,以后孩子长大了怎么跟他交代?”
王华高度近视,而戒毒期间又不允许戴玻璃眼镜。为此,民警专门帮他买了树脂眼镜。他个子大,在戒毒所很难找到合适的衣服和鞋,管教民警又多方联系,为他找到了合适的衣物。民警的关怀,也使王华增强了戒毒的信心。
“不少人认为毒品是戒不掉的,这其实是一个误区。但真正戒掉确实很难,这也是实话。”市戒毒管理局教育处处长李克栋说,“只要找对科学戒毒的方法,加上几个重要因素,毒品是可以戒掉的。”就如何提高戒毒成功率,降低复吸率,李克栋表示:一要做好禁毒工作,减少毒品来源和数量;二要到专业的戒毒机构,科学戒毒;三要充分发挥戒毒人员家庭的作用,使戒毒人员树立信心;四要做好社会帮教工作。
戒毒难点所内身瘾好戒 出去“心魔”难除
在戒毒所里,有身价千万的商业人士,也有穷困潦倒的盗窃嫌疑人,他们能“交集”在一起,皆因毒品。毒品不仅给吸毒者自身带来损害(吸毒者平均寿命较正常人群短10—15年,25%吸毒者自开始吸毒10—20年后死亡),也对家庭造成重创,威胁社会安全。
虽然本市戒毒所内戒断率为100%,但使吸毒者彻底戒掉毒瘾一直是世界性难题。许多吸毒人员身体上的毒瘾虽然戒断了,但出去后“心魔”难除,又会再次复吸。本市1700余人的强制隔离戒毒人群中,戒毒次数在两次以上的就有1000余人。
曾经有研究人员用数值描述不同嗜好的上瘾程度,酒瘾是一万级,烟瘾是两万级,而毒品则是百万级。那么毒品成瘾后到底发生了怎样的生理反应,造成了“戒毒难,难于上青天”?
据了解,毒品成瘾包括身体依赖和精神依赖。身体依赖是指长期使用毒品这种依赖性药物,导致中枢神经系统产生一种身体适应状态,如果停止用药就会出现痛苦的停药症状,必须不停地用药才能保持身体平衡。精神依赖是指毒品进入人体后作用于人的神经系统,使吸毒者对毒品产生强烈的心理渴求,以引起快感或避免不适,而毒品的成瘾性主要取决于对毒品的精神依赖。
这种精神依赖十分严重,当见到曾经一起吸毒的朋友、走到经常交易的场所、看到针管,或者仅仅是坐在原来吸毒的地方,都能触发条件发射。当条件反射发生时,会造成极大的痛苦,产生各种生理反应,逼迫已经戒断毒品的人不得不再次使用毒品减轻这种痛苦。
除了戒毒者对毒品认识不足,缺乏坚强毅力外,家庭的离弃、社会的歧视也让吸毒者失去脱离毒品的希望,致使他们回归心灵“小家”难,回归社会“大家”更难。
戒毒数字
2009年4月,天津市开始收治强制隔离戒毒人员。市戒毒管理局下属的5个强制隔离戒毒所中,累计收治强制隔离戒毒人员4000余人次,所内戒断率100%。
目前实行强制隔离戒毒的1700余人中,男性1400余人,女性300余人。19—35岁的有1000余人,36—49岁的有近600人,50岁以上的有125人,还有6名未成年人。文化程度多为中学及小学以下。戒毒一次的700人,两次的786人,三次以上的近300人。
今年上半年累计收治690人,其中6人患有HIV,还有不少人患有其他传染性疾病、急慢性精神障碍、肺炎等。
助吸毒者早日“回家”
2014年6月,天津市劳动教养管理局更名为天津市戒毒管理局。2014年12月,市戒毒管理局的工作职能进一步明确,依法承担强制隔离戒毒、戒毒康复管理职责。
“戒毒人员是需要社会关注的特殊群体,具有违法者、病人、受害者三重属性,对他们既要惩罚,更要教育和救治,重在治疗和康复。”市戒毒管理局党委副书记、副局长冯力说,“根据戒毒人员毒瘾的深浅程度和治疗的难度,我们综合运用管理教育、戒毒治疗、心理治疗和康复训练等措施,探索了符合强制隔离戒毒人员特点和戒毒工作规律的天津模式。”
通过健全完善奖惩、所外就医、诊断评估、计分考核等制度,市戒毒管理局总结完善了“三期戒毒、四级管理、五项矫治和一个延伸”的戒毒流程,形成了一套集戒毒管理、教育、康复训练于一体的工作方法。此外,坚持做好延伸帮教,开办戒毒人员家属学校,搭建咨询求助渠道,定期开展跟踪回访,使戒毒工作取得了较好成效。
多数吸毒者患有不同程度生理或心理疾病。冯力介绍:“戒毒人员入所后,我们先进行体检,为每个人建立病历档案,每日队医巡诊查房。同时,我们还精心培养了47名医护人员、135名专兼职教师和81名心理咨询师,其中35名民警取得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资格证书,具备了专业的心理健康辅导水平。”
各戒毒所还建立了心理矫治中心,设置心理咨询室、信息综合室、宣泄室、音乐理疗室、行为治疗室,每年接受心理咨询和矫治的强制隔离戒毒人员1000余人次。加上戒毒所聘请和招募的致力于心理疏导、社会帮教的社会工作者,对强制隔离戒毒人员进行帮教,有效促进了教育矫治效果的提高。
记者了解到,针对戒毒人员的心理行为特点和矫治需求,各戒毒所每周定期开展课堂化教学,进行道德法制和文化教育,民警每天和戒毒人员谈心,关心关注每个人的身体、生活和思想。组织他们做广播操、练瑜伽、打太极等康复训练。通过人性化管理、师生式指导、家庭式关怀、朋友式交流,帮助戒毒人员重新构建平等、尊重、互信、和谐的人际关系,彻底戒除毒瘾,最终成功回归社会大家庭。
虽然“天津戒毒模式”不断取得进展,但冯力也坦言,由于毒品对吸毒人员造成的身体伤害和心理依赖,戒毒人员中有艾滋病毒携带者、肺结核病人、丙肝病人以及一些心脑血管病人等,给场所安全和直接管理的民警自我防护带来一系列隐患,加上戒毒所工作环境复杂导致精神病学专业医疗人才缺乏,不同程度影响和制约着强制隔离戒毒工作的开展。
冯力表示,吸毒人员从生理脱毒到戒毒康复、回归社会,需要公安、司法、民政等多部门齐抓共管、形成合力。“希望在全社会的共同努力下,所有的吸毒人员能够彻底摆脱毒魔,过上正常人的生活。更希望所有人珍惜现在拥有的美好生活,珍爱生命,远离毒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