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津司法鉴定人:公平正义的定音锤

07.09.2015  16:18

几位司法鉴定人讨论工作。

   天津北方网讯: 243天,500起案件,采信率100%。这是截至今年8月31日,天津市司法精神病鉴定委员会交出的一份答卷。其间的心血,过程的波折,受害者的感激,施罪者的服气,全部浓缩在那骄人的百分之一百之中。天津的司法鉴定人正是以这种毫厘不差的精神坚守着职业的神圣,维护着法律的尊严。

  天津市司法精神病鉴定委员会的17位司法鉴定人是这样一些人,主管病房时,他们是精神科医生,熟稔精神病人一颦一笑后隐藏的潜台词;进行司法精神病学鉴定时,他们又被称为鉴定人,通过对被鉴定人语言描绘的情景,综合医学检查来判断罪与非罪的红线究竟应该划在哪里。

  就是这样一群鉴定人,年复一年地面对着受害者家属饱含愤怒的期待,面对着施虐者家属充满侥幸的企盼,最终在鉴定意见书上签下他们的意见,这寥寥的几十划笔迹,就像那定音的锤,宣告着一个生命,在这个本该美好的世界面前,是自由还是失去自由,是留下还是永远离开。

  这把锤,悬于无形,却力抵千钧。

   水准与忠诚,换回法律和人性的尊严

  每接受一起鉴定,办公室都要审查申请鉴定的合同是否合法。鉴定前,主鉴定人不仅要阅读讯问笔录,还要翻阅与案情有关的大量卷宗。每位专家无论职称高低,鉴定时都要发表自己的意见并签字。每次鉴定,至少需要3位鉴定人参加。

  二十多岁的小兰,因为先天智障,一直和父母住在一起。2013年6月的一天,小兰的父母下地干活儿,她一个人在家看电视。60岁的村民老崔来找小兰的父亲借东西。见小兰在看电视,他大声喊了几嗓子,没人应声,知道只有小兰独自在家。他告诉小兰要小便,便解开裤子,接着让小兰也脱去裤子,小兰不明白,愣愣地看着他。老崔一把将小兰的裤子脱掉……几天后,老崔又连续两次趁小兰一个人在家时,将小兰强暴。

  7月4日下午,妈妈突然发现小兰呕吐不止,捂着肚子呻吟,赶紧把小兰送到县医院。两天后,小兰的病情更加严重,只好转到大医院。大夫说是某种化学制剂中毒。经过询问,小兰这才说自己喝了百草枯。百草枯是一种快速灭生性除草剂,口服中毒死亡率可达90%以上。此时距离小兰喝下百草枯已过去四天。问她为什么喝药,小兰说,崔大爷让我脱裤子,然后压在我身上。由于小兰已病入膏肓,家人放弃了治疗,带她回家后,向派出所报了案。

  接受警方问询时,老崔否认强奸了小兰,坚称小兰是主动和自愿的。小兰随时有生命危险,而判断她有无性防卫能力是这个案件的关键。精神司法鉴定委员会接到为受害人小兰鉴定的任务时,是7月6日的中午。那天酷热难挨,本着优先办理涉及民计民生案件的原则,鉴定委员会立即派员在当地分局民警的陪同下赶到小兰家。已经大小便失禁的小兰躺在床上,极其虚弱,她不时用手抓着喉咙,她的消化道黏膜已被农药腐蚀。几位鉴定人不顾恶臭,围在矮小的床边,开始对小兰进行鉴定。小兰言语无力,沟通困难。鉴定人一次次大声重复问话,贴近小兰倾听她含混不清的回答。回到办公室,几位鉴定人顾不得休息,连夜讨论,各自发表鉴定意见。当主鉴定人周珍整理完鉴定书时,天已蒙蒙发亮。

  7月7日上午,司法鉴定委员会出具了对张小兰的司法精神病鉴定意见书,结论是:性防卫能力严重削弱,中度精神发育迟滞。当日夜里,小兰停止了呼吸。司法鉴定人用最理性、最科学、最严谨的鉴定结论,给了她最后的尊严,让犯罪嫌疑人受到法律制裁。

   罪与非罪的界限,是笔下一道红线

  这是发生在河北省某地的一起案件。一个清晨,人到中年的万胜利走出家门,看到路边有一辆婚车,便打开驾驶室的门发动了汽车,沿途撞死了一位老人。民警将万胜利抓获时,他正安静地等着。案件调查时,万胜利的姐姐说:我弟弟以前患有精神分裂症,住过医院,一直服用抗精神病的药物。抢车时,是不是他犯病了?

  鉴定开始。主鉴定人李虹万开始询问。

  “你是万胜利吗?

  “利胜万是我。

  “你为什么反着说话?会正着说吗?

  万胜利不说话。

  “你叙述一下,你怎么抢别人婚车的?

  “我,那天,吃了几块干饼(其实是饼干)之后,这儿堵。”万胜利指指胸口,“就出去走走。觉得头疼,难受。我走到李庄道,看见一辆车,看见一辆车……”万胜利说不下去,似乎在想着什么。

  第一次鉴定没有结论。一个月后,万胜利第二次坐在鉴定人面前。这一次,他的状况没有改观,并且一言不发。第二次鉴定依旧无法下结论。万胜利再次回到看守所,等待一个月后的第三次鉴定。这一个月中,鉴定人周珍多次向看守民警询问万胜利的状态,一边指导用药,一边重新翻看卷宗和病历,调整鉴定方案。又一个月后,万胜利第三次鉴定。

  坐在椅子上,万胜利的状态看上去不错,能够正常答话。经过一小时询问,万胜利描述出案发当天他所做的事情以及他的精神状况。案发之前的几天,万胜利由于停药一段时间,整夜睡不着觉,还像以前一样出现了幻听。一天,他到当地的一座寺庙礼佛,想缓解痛苦,但还没走进庙里,就仿佛看见地上有一摊血,他吓得一惊,随后又看到自己去世多年的父亲站在面前。父亲对他说,你的对象晓蓉有难,你需要救她。万胜利回家后冥思苦想了一夜,想父亲的话。到第二天清晨,他按捺不住自己,要去晓蓉的家里救她。于是,他跑出家门……至于在第一次鉴定反着说话,万胜利是这样解释的:“我来的路上,又看到了我父亲,他对我说,所有的话反着说就对了。于是,我就反着说了。”结合一系列医学检查,鉴定人下了鉴定结论:案发时为精神病发病期,无责任能力。河北省属地法院判决时采用了这个鉴定结论。鉴定人在法庭上出具的准确论断、翔实的医学解释,让当事人各方均表认可。虽然不负刑事责任,但万胜利必须接受强制治疗,其监护人需要承担民事赔偿责任。

   酒与毒,是他们心中的两大痛点

  在鉴定中,酗酒后犯罪的人不在少数,他们试图以“我喝酒了,什么都不知道”来掩饰罪责,但法律明文规定,醉酒者犯罪应负刑事责任。

  28岁的黄明海大专毕业后在一家航空公司的航务部工作,收入高,未来洒满阳光。但那年9月的一个晚上,他亲手毁掉了自己的阳光生活。那晚,黄明海和两位同事去餐馆吃饭。黄明海喝了六七两52度的白酒。三人吃完饭一起打车回到公司宿舍。黄明海倒在床上睡不着。想着想着,他突然对同事李欣憎恨起来。

  而后,躁狂不安的黄明海走出宿舍,想到外边吹吹风。巧的是,加班晚归的李欣正从门口经过。黄明海叫住李欣,醉醺醺地说:“李欣,你别给我派活儿了,受不了了。”李欣说:“经理往下派活儿,我也没办法。你看,你都喝了酒吃了饭,我这才下班。”黄明海说了句:“你等我一下。”转身跑回宿舍,从抽屉里拿了一把长刃水果刀,藏在身后又跑回门口,捅向等在那里的李欣的左胸部。李欣“”地尖叫一声,然后转身呼喊“救命”。黄明海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,握着水果刀回到宿舍……

  夜里,民警在宿舍内将黄明海抓获时,他的身上仍散发着浓重的酒气。他说话含糊,不能与民警正常沟通。经法医鉴定,李欣为重伤。黄明海伤害李欣后已被公司开除。鉴定人根据《精神障碍者司法鉴定精神检查规范》对被鉴定人黄明海进行鉴定。对于鉴定人的问话,黄明海言语通畅,能够正确回答,意识清晰,定向力完整。但当鉴定人让他描述持刀伤害同事的情节时,黄明海说:“我喝醉了,意识很模糊,我也不知道为什么。”问其是否知道这是什么行为时,黄明海低着头说:“故意伤害。我认罪服法。

  黄明海的其他物理检查未见异常。鉴定人根据《中国精神障碍分类与诊断标准(第三版)》进行鉴定分析,被鉴定人在案发前一直上班,能够完成工作任务,说明其精神状态及社会功能均良好。精神检查无幻觉、妄想、思维逻辑障碍等精神病性症状,情感反应适切,智能一般,自知力存在。根据案卷资料及精神检查,案发当晚被鉴定人喝了六七两白酒。案发后民警赶到现场时闻到被鉴定人身上的酒气很重。综上所述,被鉴定人案发当时处于普通醉酒状态,在实施作案行为时,有完全责任能力。

  如果说酗酒之后的犯罪让人惋惜,吸食毒品之后的犯罪则令人痛恨。2013年1月9日18时许,一座居民楼有房间散发出浓重的煤气味道,房门紧闭,屋内有人喊叫。社区民警小王知道住在里面的单身男子叫齐桂生,无业,2006年因吸食冰毒被强制戒毒六个月,2011年因吸食冰毒被强制隔离戒毒两年。2012年8月转为社区戒毒。小王敲开了齐桂生的门,一股强烈的煤气味儿扑面而来。小王忙推开眼神迷离的齐桂生,奔到厨房,赶紧关闭阀门,快速疏散了居民。

  经过检验,齐桂生家中的天然气泄漏浓度已临爆炸极限点。齐桂生涉嫌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被公安机关羁押。齐桂生对民警供述,其在吸食毒品后,觉得“有坏人要害我,我要把坏人熏死”,便反锁单元门,打开煤气开关。办案单位因此申请对其进行司法精神病鉴定。

  鉴定人李虹万、刘新轶和孔永彪接受了鉴定任务。根据案卷材料及精神检查,鉴定人分析,被鉴定人齐桂生自2006年开始使用冰毒,使用后出现言语性幻听。不使用冰毒时,生活能完全自理,社会功能良好。此次精神科检查:意识清晰,定向力完整,接触一般,言语通畅,对答切题。被鉴定人在吸食冰毒之前不存在幻听,吸食冰毒之后逐渐出现幻听。无思维逻辑障碍,情感活动协调,智能无障碍,因此诊断为甲基苯丙胺所致精神障碍。鉴定结论为,被鉴定人齐桂生的危害行为,与其吸食精神活性物质甲基苯丙胺有关,有完全责任能力。(文中人物除鉴定人外均为化名)